周姨的电话挂断很久之后,我还维持着靠在墙上的姿势,一动不动。脚边的购物袋沉甸甸的,装着刚买的牛奶、面包和简单的蔬菜,是我接下来几天的口粮。可此刻,我却觉得浑身乏力,连弯腰提起它们的力气都没有。
周姨带着哭腔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回荡。
“先生坐在地上,抱着相框……肩膀一抖一抖的……他在哭啊……”
“人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脸色蜡黄……”
“他再这么折腾自己,身体就彻底垮了……”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钩,扎进心里,再拔出来时,连皮带肉,牵扯出隐秘的刺痛。
我慢慢直起身,弯腰提起购物袋。塑料袋的提手勒得指关节生疼。我一步一步,机械地走上楼梯,打开公寓门,将东西放在狭小的厨房流理台上。
公寓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这间小小的屋子,是我逃离陆砚深后,为自己争取到的、唯一的独立空间。在这里,我可以不用扮演那个顺从的保姆,可以暂时卸下心防。
但今晚,这份宁静被彻底打破了。
我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底那股莫名的焦灼。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零星的车灯和行人。夜色深沉,远处写字楼的灯光像悬在空中的星子。那个男人,此刻在做什么?是在那个空旷冰冷、大得能听见回声的别墅书房里,对着旧照片无声流泪?还是因为胃痛,蜷缩在沙发上,冷汗涔涔地硬扛?
我以前从未想象过这样的画面。
在我固有的认知里,陆砚深是强大的,冷酷的,是施加伤害的一方。他的痛苦,顶多是因为求而不得的愤怒,或是掌控欲未能满足的挫败。那是一种属于强者的、依旧带着侵略性的痛苦。
可周姨描绘的,是一种彻底的溃败。是堡垒从内部崩塌后的狼藉,是失去了所有支撑后的颓唐。那是一种弱者的、近乎绝望的痛苦。
而这,是因为我。
或者说,是因为他以为的、我的“背叛”,以及后来真相大白后,那铺天盖地的悔恨。
顾怀瑾的话,是理性的陈述,像一份冰冷的事件报告,指出了误会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