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支队部的岩洞里,那盏昏黄的油灯似乎比往常燃烧得更慢,灯芯结出的灯花噼啪作响,每一次微弱的爆裂都像是在催促着时间的流逝。决议向“磐石谷”转移的兴奋浪潮已经退去,留下的是一片凝重得几乎能触摸到的沉寂,以及压在每个人心头沉甸甸的现实。
转移。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背后却是千钧重担。不是几个人的游击转移,而是整个“山鹰支队”的家当和根基的迁徙。六十多张要吃饭的嘴,其中还包括需要抬着走的重伤员和行动不便的非战斗人员;堆积在岩洞角落的那些弹药箱,每一颗子弹都关乎生死;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粮食种子、盐巴、药品;那些笨重却不可或缺的铁砧、铁锤、锯子、犁铧……所有这些,都要靠人背马驮,穿越上百里的崇山峻岭。这百里路途,并非坦途,其中既有日军巡逻队和眼线密布的敌占区边缘,更有野兽出没、地势险恶的无人区。一步踏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林烽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未散尽的味道和一种焦灼的情绪。他没有时间沉浸在忧虑中。作为支队的掌舵人,他必须把这份沉重的压力转化为清晰、可行的步骤。
“全体班排骨干,立刻到支队部集合!”他的命令简短而有力,迅速传遍了整个鹰嘴崖。
很快,岩洞里挤满了人。老赵、赵铁锤、铁柱、李文、各排排长、炊事班长、卫生员负责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都写着同样的凝重和期待。油灯的光晕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在粗糙的石壁上,仿佛一群正在谋划重大行动的巨人的剪影。
“兄弟们,”林烽开门见山,声音沉稳,压住了所有的嘈杂,“决议已经定了,磐石谷就是我们的新家。现在,摆在面前的唯一问题,就是怎么去。我们要讨论的,不是去不去,而是如何安全、秘密地把咱们这支队伍,完完整整地搬到新家去!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他环视众人,目光锐利:“大家都说说,有什么想法,有什么顾虑,敞开了谈。今天这个会,就是要找出所有可能的风险,然后想出办法,把它堵死!”
会议的核心很快聚焦到一个致命的问题上:如何瞒天过海,让日军相信“山鹰支队”主力仍在鹰嘴崖?
“鬼子不是傻子,”老赵磕了磕早已熄灭的烟袋锅,眉头拧成了疙瘩,“咱们这么大动静,要想完全瞒过他们的耳目,难!特别是电台信号,一旦长时间静默,鬼子肯定会起疑心。”
“那就不能静默!”负责电台的队员脱口而出,随即又意识到问题,“可咱们一通话,不就暴露了位置和动向吗?”
激烈的讨论持续着。最终,一个大胆而精细的方案逐渐成型,林烽将其命名为 “迷雾”计划——旨在制造重重迷雾,迷惑敌人,掩护主力转移。
计划的成败,系于一支特殊的队伍——留守小组。
选择留守人员,是一个痛苦的过程。需要的是绝对的忠诚、丰富的经验、沉稳的心理素质,以及对当地地形民情的极度熟悉。这几乎是在选择死士。经过反复斟酌,五名队员被选定。带队的是经验丰富、性格坚毅的一排排长老周,他曾在多次战斗中负伤,对鹰嘴崖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组员包括两名枪法精准、擅长游击的老兵,一名机智灵活、熟悉日军通讯规律的报务员,还有一名会操弄些小机关、善于伪装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