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同凝固的刀锋,切割着稀薄的空气。前方,烟华小小的身影裹在厚实的白色防寒服里,像一颗跳动的火种,在无边无际的苍白画布上移动。她时而蹲下,好奇地抓起一把晶莹的雪粉,看着它们在指缝间簌簌滑落;时而笨拙地团起一个雪球,朝着虚空用力掷出,雪球在寒风中划出无力的弧线,碎在远处的雪坡上。她的精力仿佛无穷无尽,每一次动作都带着对这片冰雪世界纯粹的新奇。
与他身后不足十米处的两人,形成了刺眼的温差。
子虚的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要将靴子深深钉入冻土。风雪斗篷的兜帽压得很低,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他的呼吸在面罩下形成短促的白雾,带来持续的钝痛和虚弱。45岁的灵魂承载着过于沉重的记忆和创伤,疲惫早已刻入骨髓。
阿七(柒华)的情况更糟。他佝偻着腰,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背负着无形的巨石。宿醉的头痛在严寒中如同钢针穿刺,而教会那些改造身体的剧毒药物留下的永久性损伤,此刻在低温下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神经和肌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苦。他的脸色青白,眼神浑浊,身体内部如同一个正在缓慢崩坏的旧机器。
烟华蹦跳着走出十几步,回头招手,声音在呼啸的风中显得清脆又遥远:“子虚哥!阿七哥!走快点呀!前面就是山脚啦!” 回应她的,只有两人更加沉重的喘息和几乎微不可闻的、被寒风撕碎的脚步声。
当三人终于抵达巍峨雪山冰冷的山脚时,铅灰色的天幕已彻底沉入墨黑。风势骤然加剧,卷起地面积雪,形成狂舞的白色幕墙。细密的、带着冰粒的雪花开始疯狂砸落,预示着暴风雪即将降临。
“休整……等天亮。” 子虚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这种能见度下强行攀登,无异于自杀。
烟华看着两人几乎要瘫倒在雪地上的模样,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的小脸在兜帽下皱成一团,带着担忧和不忍。
阿七挣扎着,和子虚一起,在背风处勉强撑开那顶特制的、能抵御极寒的帐篷。烟华则自告奋勇:“我去找点能烧的树枝!” 她像只小兔子,立刻钻进旁边稀疏的针叶林阴影里。
说是找柴,不如说是探险寻宝。烟华的心跳因为新奇而加速。她拨开厚厚的积雪,小手在冰冷的地面和树根间摸索。一会儿惊喜地抽出一根造型奇特、弯弯曲曲的小木棍,像是某种古老生物的化石;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从苔藓覆盖的树根旁,采下一朵伞盖呈梦幻冰蓝色、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小蘑菇,漂亮得如同冰雪精灵的饰品,虽然完全不知道是否有毒。她将这些“宝贝”珍重地塞进防寒服的大口袋里。
就在她专注地翻找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洁白的雪地上,几点刺目的猩红!鲜红的血滴如同梅花,断断续续地延伸成一条触目惊心的线!
烟华的心猛地一沉!她顺着血线抬头望去——
只见三只体型壮硕、毛色灰白相间的冰原狼,正呈扇形包抄,步步紧逼!它们的目标,是一只倒在雪地里、正徒劳挣扎的雪狐!那雪狐正是烟华白天见过的那只,此刻它雪白的皮毛上布满狰狞的爪痕,最深的伤口在肩胛处,深可见骨,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身下大片积雪。它的左前肢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折断。它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每一次试图站起的动作都因剧痛而失败,喉咙里发出微弱悲鸣。冰原狼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残忍的绿光,涎水从锋利的齿缝间滴落,步步紧逼,死亡的阴影已完全笼罩了这只弱小的生灵。
“住手!” 一股强烈的、无法抑制的愤怒和怜悯瞬间冲垮了烟华所有的理智!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涌向头顶!怀中的“宝贝”被她毫不犹豫地全数丢在雪地上!她甚至一把扯掉了身上沉重的防寒服外套,只穿着里面的保暖衣,刺骨的寒风瞬间包裹了她,却丝毫无法冷却她沸腾的怒火和救狐的决心!
呛啷一声!她拔出了腰间的细剑!纤细的身影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三步并作两步,像一道决绝的闪电,猛地冲到了雪狐与狼群之间!她双手紧握剑柄,剑尖直指领头的巨狼,稚嫩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尖利颤抖:“走开!不许你们伤害它!”
三只冰原狼被这突如其来的拦截惊得顿住脚步。它们打量着眼前这个弱小的人类,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獠牙毕露。短暂的惊愕后,是更加凶残的暴戾!它们非但没有退却,反而微微伏低身体,肌肉绷紧,呈品字形缓缓围拢上来,眼中嗜血的光芒更盛!烟华瞬间陷入了三面受敌的绝境!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烟华!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但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中,看着身后雪狐那双充满哀求、濒死的眼睛,一股更加炽热、更加决绝的意念在她心底疯狂呐喊——救它!一定要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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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伴随着这声凝聚了所有勇气、恐惧与决心的呐喊,烟华猛地双手挥剑向前方横扫!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剑锋划过的轨迹并未消失!一道凝练如实质、闪耀着纯净耀眼白光的弧形光刃,竟凭空留在了她挥剑的轨迹上!如同空间被切开了一道凝固的光痕!
紧接着,第二剑!第三剑!又是两道同样璀璨的光刃被挥出,与前一道平行悬浮!
三道凝固的白色光刃,如同三把悬于空中的裁决之尺,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压!
烟华自己都惊呆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三只冰原狼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光刃中蕴含的奇异力量,野兽的本能让它们感到了巨大的威胁和不安!它们低吼一声,不约而同地向三个不同的方向猛地跃开,试图躲避!
然而,那悬浮的白色光刃仿佛拥有生命!就在冰原狼跃起的瞬间,三道光芒骤然启动!如同被赋予了灵魂的追踪箭矢,划出三道凌厉的白色流光,精准无比地追上了各自的目标!
噗!噗!噗!
三声沉闷的、如同重物敲击皮革的声响几乎同时响起!
没有预想中的血肉横飞,没有痛苦的哀嚎。
光芒击中狼躯的瞬间,如同水银泻地般融入进去,消失无踪。被击中的冰原狼只是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踉跄着摔倒在雪地里。它们眼中原本凶残暴戾的绿光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茫然、困惑,甚至……一丝奇异的平和?
它们挣扎着爬起来,甩了甩头,互相看了一眼,又困惑地看了看烟华和她身后奄奄一息的雪狐。没有再次进攻的意图,喉咙里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呜咽,竟转过身,夹着尾巴,头也不回地迅速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之中。
烟华完全愣住了,举着剑站在原地,小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这……怎么回事?”
但此刻来不及细想!她猛地转身扑到雪狐身边。小家伙的情况比远处看着更加糟糕,肩胛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还在缓慢渗出,折断的前肢无力地耷拉着,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体温也在快速流失。
“坚持住!” 烟华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防寒服外套,小心翼翼地将冰冷颤抖的小身体包裹进去,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她紧紧抱着这团温软又脆弱的生命,转身朝着帐篷的方向发足狂奔!
帐篷里,橘红色的炉火驱散着刺骨的寒意。阿七正费力地往炉子里添着最后几根捡来的细小枯枝。子虚盘膝坐在一角,闭目调息。
“子虚哥!快!救救它!” 烟华像一阵风般冲了进来,带着满身的寒气,声音带着哭腔。她小心翼翼地将怀中裹着防寒服、气息奄奄的雪狐递到子虚面前。
子虚缓缓睁开眼,冰冷的黑眸扫过雪狐的伤口,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伸出右手,掌心虚悬在雪狐伤口上方。右臂的幽蓝纹路瞬间亮起,温润的、如同月光清辉般的梦境能量流淌而出,轻柔地覆盖在雪狐的身体上,尤其向着伤口处汇聚。
`系统:深度生命体征扫描启动...目标锁定:小型哺乳纲食肉目生物...数据库匹配中...匹配完成:银雪狐(Vulpes Lagopus Alba),稀有变异种,拥有至少十七条可追溯的独特进化分支...`
`生命体征:极度危殆(生命能量指数:12/100)...`
`主要损伤:左侧肩胛开放性撕裂伤(深及骨膜),左桡骨、尺骨开放性粉碎性骨折伴严重肌肉撕裂,失血性休克,重度低温...`
`推荐治疗方案:1、紧急止血(物理压迫+低温凝血)。2、骨骼复位及固定(需精密能量引导)。3、深度组织修复(梦境能量‘生息’协议)。4、生命维持(注入稳定生命能量流)。5、抗感染处理(建议使用碘伏及无菌敷料)。是否执行?`
子虚在心中默念:“是。”
幽蓝的光芒变得更加柔和、深邃,如同拥有生命的溪流,缓缓渗入雪狐的伤口。肉眼可见地,那狰狞的伤口边缘停止了渗血,被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微光的蓝色能量膜覆盖。断骨处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哒”轻响,在能量的引导下缓缓复位、对接。同时,一股温暖而稳定的生命能量流,如同涓涓细流,持续注入雪狐冰冷的身体。
子虚左手探入空间裂缝,精准地取出一小瓶深棕色的碘伏和一卷洁白的无菌绷带。他看向阿七。
阿七立刻会意,忍着身体的剧痛挪过来,接过绷带。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用灵巧的手指(尽管因寒冷和旧伤而有些僵硬)将绷带撕成合适的宽度和长度。他先是极其轻柔地用碘伏棉签清理了伤口周围的血污和可能的污染物,动作虽然不如平时利落,却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专注和温柔。然后,他拿起绷带,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开始为雪狐包扎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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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用几块柔软的敷料垫在骨折处,然后用绷带以精巧的“8”字法缠绕固定住断肢,既保证稳固又不会压迫血管。肩胛的伤口也被仔细覆盖、包扎。他的动作沉稳而富有耐心,与他平时冷硬沉默的形象判若两人。
雪狐在子虚持续注入的生命能量和阿七精心的包扎下,微弱的气息渐渐变得平稳悠长,冰冷的身体也开始回暖。它紧闭的眼睛微微动了动,似乎陷入了深沉的、安全的睡眠中。
烟华一直紧张地跪坐在旁边,小手紧紧攥着衣角,直到看到雪狐的胸膛开始有规律地起伏,紧绷的小脸才终于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中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帐篷外,暴风雪彻底肆虐开来,如同万千冰鬼在咆哮撞击着篷布,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吼。帐篷内,炉火噼啪,映照着三人疲惫而沉默的身影,以及一只在生死边缘被拉回、正安稳沉睡在阿七临时用柔软布料做成的“小窝”里的银雪狐。
帐篷内蒸腾着草药苦涩的热气,阿七用绷带缠紧雪狐最后一道伤口时,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冰碴从他额发间融化,混着汗水滴在兽皮垫上。子虚收回按在雪狐胸腔的右手,幽蓝纹路的光芒渐隐入皮肤,左臂那道暗红蚀痕却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
“怎么样?它还有救吗?”烟华跪坐在旁边,沾着血污的手攥紧了衣角,防寒服内衬的火焰纹路随着呼吸明灭。
子虚用黑衣袖口抹掉下颌的汗,冷冽的声线里透着一丝疲惫:“肺叶的冰刺清理干净了。现在它比你安全。”他目光扫过帐篷外呼啸的暴雪,“这狐狸命硬,静养三天就能跑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