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视任务即刻开始。项易所在的小队，被分配到的区域位于一片荒原的中部偏西地带，距离那处传闻中镇压着大恐怖的上古封印之地尚有极远距离，但已是荒原深处，环境恶劣程度远超外围。

举目四望，天地间是一片死寂的灰暗。裸露的岩层呈现暗红与黑灰交织的扭曲色彩，仿佛被远古巨兽的利爪撕裂后又经烈焰焚烧。稀稀拉拉的枯木，树干扭曲，枝桠如鬼爪般伸向永远笼罩着灰黄色尘霾的天空，连那本该炽烈的阳光，穿透这层厚厚的纱幔后，也变得有气无力，投下昏沉黯淡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硫磺、金属锈蚀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混合的味道，更麻烦的是无处不在的灵气乱流，它们如同隐形的湍流，时而平缓，时而狂暴地席卷而过，不仅干扰神识探查，更让飞行变得颠簸不稳。

队长赵乾，面容俊朗，身为丹鼎峰内门弟子，眉宇间带着一股因精擅丹道而惯有的、隐隐流露的傲气。他显然对项易这个凭借混沌道基空降、辈分奇高的师叔心存芥蒂。队伍集合后，他只是冷冷地扫了项易一眼，那目光中审视多于欢迎，随即沉声道：“既然分到一队，便需听从号令，统一行动。我不管你们之前有何背景，在此碎星荒原深处，一切以完成任务、保全性命为首要。若因个人原因拖累队伍，休怪我按门规处置。”

这话虽是对着所有人说，但其目光最后似有若无地落在项易身上，意味不言自明。队伍中隐隐弥漫开一丝尴尬而紧张的气氛。

项易并未理会这含沙射影的警告，只是默默站在队尾，面色平静无波，仿佛未曾听见。他的目光淡然扫过另外三名队员。那天工阁的女弟子苏萱，容貌清秀，一双眸子灵动有神，对项易似乎颇为好奇，不像其他人那般疏离，偶尔投来探究的目光，带着几分对传闻中混沌道基的兴趣。另外两名内门弟子，一人背负长剑，身姿挺拔，气息锋锐如出鞘之剑，名叫李锐。另一人身材魁梧，肌肉虬结，手持一面刻画着山岳符文的厚重盾牌，名叫石勇。这两人对队长赵乾颇为恭敬，显然是以其为首，看向项易的眼神则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疏离与审视，那是一种对关系户本能的不信任。

“出发。”赵乾见项易毫无反应，也不再赘言，袖袍一扬，祭出一艘宗门制式的青色飞舟，舟身流淌着淡淡的灵光，刻有简单的御风符文。众人依次默然登上。飞舟微微一震，化作一道青色流光，轻盈地穿过宗门那巍峨护山大阵荡漾起的涟漪，正式投入那片广袤无垠、色调灰暗死寂的碎星荒原之中。

飞行途中，狂风卷着砂砾击打在飞舟的护罩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赵乾在舟首摊开一张皮质地图，上面用醒目的朱砂标注出他们负责的扇形巡视区域以及三处预设的核心观察点。“我们负责巡查这片扇形区域，以甲、乙、丙三处观察点为核心，进行交叉巡视，确保无死角。”他手指点在地图上，开始分派任务，声音在风声中依旧清晰，“苏师妹，你精通阵法与灵气感应，负责监测周边灵气异常波动与可能存在的阵法残留痕迹，任何细微变化都需记录。”

苏萱认真点头：“明白，赵师兄。”

“李锐、石勇，”赵乾看向那两名战斗弟子，“你二人负责外围警戒，警惕并应对可能出现的妖兽袭扰。荒原妖兽凶悍，且受紊乱灵气影响，易生变异，不可大意。”

“是。”李锐与石勇齐声应道，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飞舟两侧下方不断掠过的荒凉景象。

最后，赵乾的目光转向项易，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项师叔……”他刻意加重了这个称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意味，“你是他们几个里修为最高的，已达灵枢境，便负责全局策应，同时……留意是否有隐匿极深的气息，或是难以察觉的空间异常波动。”

这安排，看似将项易放在了最重要的策应位置，实则颇为刁钻。策应意味着需要时刻关注全局，精神须高度集中，消耗心力巨大，但在任务报告中却往往难以有具体、亮眼的功绩体现。而且，将最需要丰富经验和极端敏锐感知的探查隐匿气息和空间异常这两项艰巨任务，单独交给项易这个初入灵枢、缺乏荒原巡视经验的新人，其中为难的意味，在场几人都心知肚明。

苏萱闻言，秀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为项易说些什么，但目光触及赵乾那不容置疑的侧脸，终究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李锐和石勇则对视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觉得队长如此安排倒也合理，毕竟这位项师叔辈分虽高，但实力如何，能否服众，尚需检验。

项易面色依旧不变，仿佛未曾听出其中的机锋，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行。”简洁至极，既未表露不满，也未显得积极，让人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一行人按照既定路线巡航，在灰蒙蒙的天幕下划出一道青色的轨迹。下方的大地荒凉而死寂，巨大的裂谷如同大地的伤疤，深不见底。怪石嶙峋的石林矗立，形态诡异，恍若沉默的魔怪。偶尔能看到一些适应了此地恶劣环境的低阶妖兽在石缝间穿梭，或是成群的风蚀秃鹫在低空盘旋，发出嘶哑难听的鸣叫。几次小规模的妖兽群感受到一行灵光波动，试图冲击，都被警戒的李锐和石勇轻易出手斩杀或驱散，剑光盾影间，彰显出青莲净世宗内门弟子扎实的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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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易则始终立于最后，身形稳如磐石。他双眸微闭，并非懈怠，而是将自身强横的神识之力，以一种极其精微、节省消耗的方式扩散开来。晋升灵枢境后，他的神识强度与敏锐度本就远超同阶修士，更兼核心乃是包容万象、感知万物的混沌之力，此刻如同无形的水银泻地，又似一张极其细微敏感的大网，缓缓拂过飞舟周围数里范围内的每一寸空间，细细感知着空气中灵气的每一丝流向变化，岩石纹理的细微差异，乃至空间本身那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的褶皱感。

第一天，便在这样一种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的气氛中度过。夜晚降临，荒原的温度骤降，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卷过大地。众人在一处相对背风的巨大岩壁下，开辟了几个简易的临时洞府休整。赵乾取出几面阵旗，在周围布下一个简单的警戒与防御复合阵法，光芒一闪而逝，融入夜色。他自顾自寻了处地方盘膝坐下，吞服丹药，打坐调息，并未与其他人有多余的交流，气氛显得沉闷而压抑。

项易乐得清静，寻了一处离众人稍远的角落，他的混沌灵枢自行运转，恢复速度极快，在一旁坐下继续在心神中默默感悟《万化归墟罩》的玄奥。他尝试着将那淡灰色的归墟力场，向着最难覆盖、也是修士最要害的头颅部位小心翼翼地延伸，力场与肌肤接触，产生一种奇特的刺痛与酥麻感，需要极高的控制力才能维持稳定而不伤及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