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重新低下头,闭上了那双浑浊的眼睛,气息再次变得如同枯木顽石,仿佛与整个禁山融为一体,不再理会项易。
而随着他话音落下,那座古朴石殿紧闭的大门,发出轧轧的沉重声响,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那声音仿佛来自远古,带着岁月的沉重与滞涩,在寂静的山巅回荡,震得项易的心弦也随之颤动。门内并非寻常的黑暗,那是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到极致的虚无,仿佛连接着宇宙诞生之前的无。唯有在那片绝对黑暗的最深处,似乎有一点微光在闪烁。那光芒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它散发出与项易体内混沌星璇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浩瀚、更加接近本源的道韵,如同母亲在呼唤远游的孩儿。
项易深吸一口气,这口气吸得极深,仿佛要将禁山中那稀薄而原始的混沌气息都纳入肺腑。他压下心中翻腾的激动与面对未知的凝重,那激动源于对无上大道的渴望,那凝重则是对前路艰险的清醒认知。他对着重新入定、仿佛已化为山石一部分的老者,再次郑重地、发自内心地躬身一礼。这一礼,谢其护法,亦敬其坚守。然后,他不再犹豫,迈开坚定的步伐,踏入了那扇为他开启的、仿佛通往另一个宇宙的石殿之门。
就在项易踏入石殿,殿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将最后一丝外界光线也彻底隔绝的同时——
青莲净世宗,祖莲圣境最深处。
那巍峨接天、仿佛支撑着整个世界的净世青莲,再次发生了异动。这一次,并非某一瓣莲叶的微颤,而是整株青莲,那无量数的、蕴含着无穷生机与净化之力的莲叶、莲瓣,同时轻轻摇曳了一下。这一下摇曳,看似轻柔,却仿佛是整个世界的根基随之晃动。
一圈清晰可见的、混合着纯净生机与混沌归墟意蕴的玄奥波纹,以青莲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这波纹超越了声音与光速的界限,瞬间扫过整个圣境,甚至穿透了坚固无比的圣境壁垒,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地弥漫向宗门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座山峰,每一条溪流,每一片树叶。
这一刻,所有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修士,无论是处于闭关深处试图冲击瓶颈,还是正在讲法论道启迪后辈,皆心有所感,一种源自大道本源的悸动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圣境方向。修为低微者只觉心头一闷,仿佛暴风雨将至。而修为高深者,则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波纹中蕴含的、截然相反却又完美交融的两种力量,脸上无不露出惊容。
宗主大殿深处,玄玑道尊猛地从万年寒玉蒲团上站起,周身平和的气息出现了一丝紊乱,搅动了殿内凝练的灵气。他脸上再无平日的古井无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与凝重,眼底深处甚至掠过一丝难以置信。
他低语道:“青莲主动示警,道韵交感混沌...禁山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那小子没死?那半部混沌真解...”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作为宗主,他深知这意味着平衡已被打破,一场席卷宗门的风暴恐怕难以避免了。
刑律殿秘殿,此地终年笼罩着森然煞气与无数冤魂的哀嚎。铁无极周身的煞气骤然凝固,如同黑色的玄冰,将空气中无形的怨念都冻结了。他面前虚空,一面由无数怨魂煞气凝聚而成的孽镜中,清晰地映照出祖莲摇曳、混沌波纹扩散的景象。
他铁铸般的面容微微抽搐,眼中寒光如实质般迸射,杀意几乎要透出秘殿。他冰冷刺骨地说道:“混沌异动,竟引动祖莲本源共鸣...此子竟还没死?” 他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铁与血的味道。
丹鼎峰地心熔湖,炽热的岩浆如同血液般奔流。烈阳真人抚摸着那尊陪伴了他数百年的焚天鼎的手骤然握紧,鼎内温顺的灵火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绪,为之暴烈升腾,炽热的火舌舔舐着虚空,将他那张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咧开嘴笑道:“嘿嘿,好小子,没死,太好了,真是闹出了好大的动静。”他的笑容却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这下,那些老家伙们,怕是再也坐不住了吧?炎阳我徒,你的对手,看来比为师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地层,看到了混沌崖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与算计。
一道道或惊骇、或冰冷、或杀机凛然、或复杂难名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蛛网,再次交织于宗门上空,最终都汇聚向那沉寂了太久、今日却接连引发天地异象的混沌崖,以及崖后那神秘莫测、连他们这些宗门巨头也不敢轻易踏足的青莲禁山。山雨欲来风满楼。
混沌崖顶,那强行撕裂的门户早已彻底消失,空间法则的自我修复能力抹去了大部分痕迹,只留下些许空间被暴力撕扯后尚未完全平复的、细微的褶皱痕迹,如同水面涟漪后的余波,证明着先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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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道尊依旧维持着盘坐的姿势,仿佛自亘古以来便是如此。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如同在狂风中摇曳的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最后的生命之火,紧紧盯着禁山方向,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阻隔与禁制迷雾,看到了那石殿开启的一幕,感受到了那来自祖莲本源的、与他这一脉道统息息相关的混沌波纹。
他嘴角微微牵动,似乎想露出一丝笑容,表达内心的欣慰,但这微小的动作却立刻牵动了体内严重到无以复加的道伤,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暗红的、带着本源气息的血沫不断从唇角溢出,滴落在他陈旧的道袍上,晕开一朵朵凄艳的花。
但他的眼神,却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于欣慰与期待的情绪,那是一种超越了肉体痛苦的、源于道途得续的精神满足。
他沙哑地笑着,笑声中带着咳血的声音,却充满了畅快:“哈哈哈哈,种子...已然触及土壤...” 接着低语道,声音微不可闻,消散在崖顶永恒呼啸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罡风之中,带着无尽的悬念与希冀:“五年了,整整五年了,接下来...就看是生根发芽...还是被土壤本身吞噬...”
石殿之内,并无想象中的宏伟壮观,反而异常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空旷,一种返璞归真的极致简洁。
殿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没有神像,没有壁画,没有香炉,只有四壁刻满了密密麻麻、古老到无法辨认年代的混沌道纹。这些道纹并非死物,它们如同活物般在壁面上缓缓蠕动、交织、变幻,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迷失其中的玄奥波动。它们就是道的显化,是规则的具现,是混沌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