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马车便停在了西街陈记香铺门口。薛明蕙掀开帘子,冷风立刻灌了进来,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手也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
昨夜那口血终究没能忍住,虽已换了帕子,可指尖仍残留着干涸的腥气,挥之不去。
她让仆从留在外头,自己裹紧斗篷走进铺子。柜上摆着几盒新到的沉水香,她一眼未瞧,径直走向角落的暗格,从袖中取出一包药粉放在案上。
“这是春桃昨日在汤碗里发现的萤石粉。”她声音轻缓,却字字清晰,“我想知道,它与什么东西颜色最为相近。”
掌柜低头看了看,又从身后取出三个小瓷瓶,逐一打开:“这是靛蓝膏,这是玄青散...还有这个——成国公府特供的护腕药,内里添了西域矿石粉。”
她的目光落在第三个瓶子上。
颜色,几乎分毫不差。
她未再多问,付了钱便转身离去。
回府途中,她将随身携带的镇心散倒出细看,果然,在阳光下泛着一丝极淡的青光。谢珩袖口上的蓝色痕迹,绝非巧合。
但此刻,她顾不上他。
沈从吾今日要来为她请脉。
她倚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手指轻轻叩击膝盖,一下,两下,仿佛在数自己的心跳。
自昨夜从谢珩书房归来后,她便明白了一件事:身边每一个看似无害之人,或许都藏着利刃。
尤其是大夫,日日进出内院,携药而来,能触碰她的身体,若有歹意,防不胜防。
她必须先看清此人。
回到闺房,她躺上绣榻,命春桃去请沈太医。等待之际,她悄悄将袖中那枚旧玉佩贴于额角,压住脑中翻涌的疼痛。
这法子以往尚能缓解一二,可如今每次动用血纹预知,身子便如被抽空,连呼吸都牵扯着痛楚。
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从吾到了。
他身着青缎太医袍,发髻整齐,面容清瘦,眼神平静如死水。进门后规规矩矩行礼,声音低沉:“小姐昨夜可安好?”
“胸口闷得厉害。”她轻咳一声,唇边渗出血丝,“劳烦大人仔细些。”
他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只银质听诊器。通体银白,做工精巧,两端喇叭小巧玲珑,显然并非宫中寻常之物。他俯身靠近,将一端轻轻贴在她胸前膻中穴处。
冰凉的金属令她肩头微微一颤。
就在那一瞬,她忽然抬手,反手一扣,竟将听诊器猛地按在他自己的心口!
“大人这宝贝,”她语调软糯,似在撒娇,“是从何处得来的?瞧着不像咱们大胤的东西呢。”
沈从吾未动,亦未退,唯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他的手依旧稳稳托着另一端,指节却悄然绷紧。
“北狄进贡的老物件。”他答得干脆,“先帝所留,传音清晰,我便一直用着。”
“哦?”她非但未松手,反而向前压了半寸,直抵他肋骨之间,“那您听听,里面跳的是什么?是不是也在念‘杀薛明蕙’这三个字?”
空气骤然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