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缕缕青烟从精致的蟠龙螭首香炉中袅袅升起,淡雅的檀香气息弥漫在宽敞而静谧的空间里。窗外日影西斜,为室内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皇帝萧珩已卸下繁重的朝服,只着一身宽松的明黄色常服,斜倚在临窗的紫檀木暖榻上。他手中虽拿着一份关于北疆军务的奏折,目光却并未聚焦在字里行间,反而有些悠远地望向窗外那株绽放得正盛的白玉兰,思绪却早已飘远。
内侍轻手轻脚地入内,躬身低语:“陛下,长公主殿下到了。”
萧珩缓缓收回目光,眼底那一丝追忆与柔和迅速被属于帝王的深沉所取代,但面对唯一的嫡女,他的语气依旧带着寻常人家父亲难得的温和:“宣她进来。”
萧璇玑步履沉稳地走入御书房,她并未穿着华丽的宫装,依旧是一身利于行动的素雅常服,青丝简单挽起,未戴过多珠翠,却越发衬得她面容清丽,气质卓然。她依礼躬身:“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不必多礼,过来坐。”萧珩指了指暖榻对面的绣墩,声音放缓,“蜀地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报,朕已仔细看过了。你之前在雍州遇险,回来后曾略提及一位姓凌的义士相助,可是此番在蜀地祈雨的这位凌灵真人?”
萧璇玑依言坐下,脊背挺直,姿态既不拘谨也不懈怠。面对父皇,她无需如朝堂之上那般时刻紧绷心弦,但该有的谨慎与分寸,她拿捏得极好。“回父皇,正是此人。当日儿臣奉命巡查边军,归途于雍州地界遭遇不明身份的高手伏击,护卫损失惨重,身边只剩下三更和八风,危急关头,幸得凌公子现身相助,击退强敌,并一路护送儿臣至舅舅的驻地方得周全。” 她言语清晰,将过程叙述得简明扼要,将“救命之恩”与“护送之谊”点明,却巧妙地将“二皇子追杀”的指控隐去,只以“不明身份”概之,既陈述了事实,又未在无铁证的情况下挑起更激烈的冲突。这是她的智慧,也是她的克制。
“儿臣感念其恩,又观其气度不凡,非池中之物,故而赠以令牌,言明若他日有所需,可凭此物寻儿臣,略尽绵薄之力以报救命之恩。未曾想,他会前往蜀地,更展露如此……惊世骇俗之能。” 她将缘由归结于“报恩”与“偶然”,并未刻意渲染与凌灵的密切关系,语气平静客观。
皇帝萧珩静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榻沿。雍州之事,他心中自有判断,那几个儿子为了权位能使出什么手段,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帝王心术,讲究平衡与证据,在未到彻底摊牌之时,维持表面上的平静是必要的。他更在意的,是眼下这由凌灵引发的、已然改变朝局走向的变数。
“嗯,”萧珩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如此说来,这位凌真人,倒真是位世外奇人,不仅于你有恩,此番更于国有功,于民有恩,解了蜀地倒悬之急。” 他话锋随即微妙一转,语气变得深沉,“蜀地旱情得缓,实乃社稷之幸。凌真人借你之名行事,虽是巧合,却也将你推至风口浪尖。璇玑,你可知,誉满天下,亦可能谤满天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