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古墓迷踪
阵眼既已确定在那座笼罩着神秘与不祥传说的古墓之中，而守护者竟是心如死灰、剑术却更显凌厉的徐楠亦，破阵之路便已清晰，却也布满了可知与未知的荆棘。青山镇的夜空，因九幽大阵持续的侵蚀而显得愈发晦暗，星月无光，唯有镇外荒山深处那座孤寂的坟茔，如同蛰伏的巨兽，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生灵。
一行六人，加上一个魂体初归、尚且虚弱需倚靠徐楠亦搀扶的岑雨柔，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抵达了古墓入口。那并非什么恢弘壮丽的陵寝，只是一个依山开凿、被岁月和藤蔓几乎完全掩盖的洞口，阴冷潮湿的气息从中源源不断地渗出，夹杂着泥土腐朽和某种奇异金属锈蚀的味道。洞口两侧歪斜的石兽，面目已被风雨磨蚀得模糊不清，只余下空洞的眼窝森然地注视着不速之客。
徐楠亦停在洞口前，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那幽深的黑暗，随即转向众人，声音因长年沉默而带着沙哑：“墓中路径错综，机关暗伏，更兼有前人布下的奇门遁甲之阵，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我守墓数年，也只探得外围与主墓室路径。跟紧我的脚步，勿要触碰任何看似不寻常之物。”他的目光尤其在跃跃欲试的岑雨柔和沉稳打量四周的萧少峰身上停留了一瞬。
赵青山拍了拍背负的厚背砍山刀——这曾是他砍柴的工具，如今再度成为并肩的战友，豪迈一笑：“徐兄弟放心，某家别的不行，一把子力气，专破这些魑魅魍魉的伎俩！”他声音洪亮，在这寂静的山谷中回荡，驱散了几分阴森。
江怀柔默默检查着随身药囊，里面除了疗伤圣药，更添了许多应对毒瘴、驱除寒邪的丸散。韩书澜则指尖轻扣，眼眸中若有淡金微光流转，已然在观测此地紊乱的地气与阵法脉络，她轻声道：“此地阴气极重，且被大阵强行抽取，形成了某种扭曲的力场，我的灵觉在此会受到压制，大家务必小心。”
萧少峰负手而立，神色依旧是惯常的沉静，仿佛眼前并非龙潭虎穴，而只是一处寻常景致。他只淡淡说了一句：“进。”却自有一股令人心安的决断力。
由徐楠亦持着一盏特制的、光芒稳定不畏阴风的牛角灯在前引路，众人依次踏入古墓。岑雨柔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虽虚弱，眼中却闪烁着好奇与一丝回到“故地”的微妙情绪。
墓道初极狭，仅容一人通过，脚下是湿滑的青石板，两旁石壁渗着水珠，寒意刺骨。行不过百余步，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改造而成的厅堂，数条岔路如同蛛网般向不同方向延伸，黑暗中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更显空寂。
“走左边第二条。”徐楠亦毫不犹豫地指明方向，“中间那条通往殉葬坑，怨气凝结，已成绝地。右边第三条有流沙陷阱。”
众人依言而行。然而，刚踏入左边通道不久，前方带路的徐楠亦忽然停下，低喝一声：“小心！”
话音未落，只听“咔哒”一阵机括响动，两侧石壁猛地弹出数十个孔洞，无数淬毒的弩箭如飞蝗般激射而出，覆盖了整个通道！
“退后！”赵青山暴喝一声，巨大的身躯却如山岳般向前一步，手中厚背刀舞动起来，竟化作一片密不透风的刀幕！“叮叮当当”一阵密集如雨的脆响，绝大多数弩箭都被他这纯粹依靠力量与速度形成的屏障磕飞，零星几支漏网之鱼，也被萧少峰衣袖轻拂，以巧劲引偏，钉入一旁石壁，箭尾兀自剧烈颤动。
箭雨过后，通道恢复死寂。赵青山面不红气不喘，收刀而立。江怀柔连忙上前，见他手掌虎口略有震裂，渗出血丝，急忙取出金疮药为他敷上。
韩书澜蹲下身，仔细观察那些弩箭射出的孔洞和地面的痕迹，眉头微蹙：“机括力道强劲，毒液见血封喉。但这布置…似乎并非古墓原貌，有后来添加的痕迹，手法狠辣，像是‘风雨欲来’的风格。”
萧少峰颔首：“云遮半既以此地为阵眼，自然不会只靠徐兄守护。后续的阻碍，只怕更多。”
继续前行，通道开始出现倾斜向下之势，空气愈发潮湿闷浊，隐隐传来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人窃窃私语的声音，扰得人心神不宁。
“是‘惑心魔音’的残余效应，”韩书澜凝神感应，“轻声细语可能在此布下了音律陷阱，大家紧守灵台，勿听勿信。”说着，她口中开始低声诵念一种古朴晦涩的咒文，声音清越，如泉水流淌，渐渐将那诡异的低语声压了下去。
然而，幻象随之而来。走在稍后的江怀柔忽然身形一顿，眼中露出惊恐之色，她看到前方的赵青山背影忽然变得模糊，继而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气息奄奄，任她如何呼唤都毫无反应。
“青山！”她失声惊呼，就要扑上前去。
“怀柔，凝神！”一只温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是韩书澜。同时，萧少峰的声音也冷静响起：“幻由心生，所见皆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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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柔猛地咬了下舌尖，剧痛让她瞬间清醒，再定睛看去，赵青山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正关切地回头望她。她心有余悸，脸色苍白，低声道：“我…我看到了…”
“此地阴气与残留音律结合，极易放大内心恐惧。”韩书澜解释道，同时从怀中取出几道叠成三角状的静心符，分予众人，“贴身放好，可助抵御心神侵袭。”
有了静心符的庇护，那扰人的魔音和幻象威力大减。又行一段，前方出现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河水漆黑如墨，散发着腥臭，一座仅容一人通过的残破石桥横跨其上。对岸隐约可见另一处洞口。
“这水有问题。”徐楠亦提醒道，“我曾见有失足落水的獐子，顷刻间化为白骨。”
赵青山拾起地上一块碎石，运力掷入河中。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那石块竟冒起阵阵白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下去。
“蚀骨幽泉…”韩书澜面色凝重，“桥怕是也不稳妥。”
萧少峰目光扫过石桥，又看向对岸，忽然道：“楠亦，你轻功最佳，先行试探，注意桥身与对岸有无异状。书澜，你为他施加‘轻身符’。”
徐楠亦点头。韩书澜指尖金光一闪，一道符箓虚影没入徐楠亦体内。他顿觉身体轻盈不少，当下提气纵身，如一片落叶般飘上石桥。他脚步极轻，点之即走，同时全神贯注感应着脚下与四周。行至桥中，他忽然感觉脚下一块石板微微下沉，心知不妙，身形骤然加速，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对岸。
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桥两侧的黑暗中猛地射出无数道细如牛毛的乌黑针芒，密集地覆盖了整座石桥！若有人在其上，绝难幸免。
“是‘无影针’！”岑雨柔惊呼，“魔教刑堂的手段！”她虽虚弱，眼力仍在。
待针雨过后，徐楠亦在对岸打出安全的手势。众人这才依次快速通过石桥，依旧是赵青山断后，确保万无一失。
过了暗河，地势变得更为复杂，出现了许多人工开凿的石室与回廊，其中一些摆放着腐朽的棺椁和陪葬品，弥漫着浓重的死气。在这里，他们遭遇了真正的守墓傀儡。
那并非活物，而是用不知名的金属、玉石和某种坚韧木材拼接而成的人形物体，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刀剑难伤，眼中闪烁着幽绿的磷火，无声无息地从阴影中扑出。
第一具傀儡直扑向看似最弱的江怀柔。赵青山怒吼一声，挥刀便砍，“当”一声巨响，竟只在傀儡身上留下一道浅痕，反震之力让他手臂发麻。那傀儡不管不顾，另一只手臂如铁钳般抓向赵青山。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亮起，如惊鸿乍现，精准无比地点在傀儡肘部关节的连接处。只听“咔嚓”一声，那手臂竟被徐楠亦一剑卸下！他沉声道：“攻击关节和眼中磷火！”
萧少峰闻言，身形如鬼魅般闪动，不再与傀儡硬拼，双指并拢，蕴足内力，或点或弹，每一击都落在傀儡的膝、腕、颈项等关键节点，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一具具傀儡动作迅速变得迟滞、散架。
韩书澜则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淡金色的光晕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笼罩住众人。那些傀儡眼中的磷火在接触到这金光时，明显黯淡、摇曳起来，动作也更加缓慢。“它们依靠阴煞之气驱动，我的‘净光咒’可削弱其力量。”
江怀柔也没闲着，她取出几包药粉，看准时机撒向傀儡群。药粉沾身，立刻发出“滋滋”声响，虽不能立刻毁坏傀儡，却能让它们体表的金属木材迅速腐蚀、变得脆弱，更方便赵青山和徐楠亦破坏。
岑雨柔靠在墙边，看着众人战斗，尤其是徐楠亦那熟悉又因岁月沉淀而更显精湛的剑法，眼中异彩连连，若非身体虚弱，她早已按捺不住要出手用魔教功法试试这些铁疙瘩的成色了。
清理掉这批傀儡，众人在一间较为干燥的石室稍作休整。连续应对机关、幻象和傀儡，虽无人受重伤，但精神与体力的消耗着实不小。
“这古墓比我想象的更为凶险。”赵青山灌了一口水，抹了把额头的汗，“云遮半那妖妇，真是下了血本。”
韩书澜调息片刻，睁开眼道：“越是如此，越证明阵眼在此的重要性。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主墓室，迟则生变。徐兄，距离主墓室还有多远？”
徐楠亦指着前方一条更加幽深、两侧石壁上开始出现模糊壁画和奇异铭文的通道：“穿过这条‘铭文道’，再经过一处‘镜湖’，便是主墓室所在。这条铭文道最为诡异，壁画与铭文本身似乎就蕴含着力量，能引人迷失。”
众人闻言，打起精神，再次上路。
这条铭文道果然不凡。两侧石壁上的壁画色彩斑驳，描绘着一些远古先民祭祀、狩猎、以及与各种奇异生物搏斗的场景，笔法古朴苍劲，充满蛮荒气息。而那些铭文更是古怪，似字非字，似图非图，看久了竟让人觉得头晕目眩，心神仿佛要被吸摄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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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要长时间凝视壁画和铭文。”韩书澜出声提醒，她自身则放缓脚步，仔细地辨认着那些铭文，“这是…一种极为古老的祈禳之文，内容多是镇压与守护…奇怪，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关于…灵魂归宿的记载…”她一边看，一边低声解读着零星的片段，“…魂归于寂，魄散于虚…然有异法，可聚残灵，纳于晶魄，以待天时…”
听到“聚残灵，纳于晶魄”几字，徐楠亦身躯猛地一震，急切地看向韩书澜。岑雨柔也睁大了眼睛。
韩书澜向他微微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凝神解读。随着她的解读，一段被尘封的历史碎片渐渐浮现。这古墓的主人，似乎是一位上古时期精通灵魂之术的大能，他研究如何收集、保存濒死或刚死之人的残魂，以期找到复活之法。而云遮半，正是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座古墓的秘密，并利用了这位大能遗留的部分布置，将九幽大阵的阵眼设于此地，一方面借助古墓积聚的阴气，另一方面，恐怕也是看中了岑雨柔那被徐楠亦以执念和古墓特殊环境勉强维系住的一丝残魂，想将其作为大阵的“引子”或“祭品”！
“原来如此…”萧少峰恍然，“她并非随意选择此地。雨柔姑娘的魂灵，本就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徐楠亦握紧了拳，眼中满是后怕与愤怒。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通道内的光线陡然暗淡下去，两侧的壁画仿佛活了过来，那些先民与异兽的影像扭曲、蠕动，发出无声的嘶吼，一股强大的精神冲击如同潮水般向众人涌来！同时，脚下的地面开始轻微震动，铭文一个个亮起幽光，形成一个巨大的、旋转的阵法图案，将所有人笼罩在内！
“是古墓自身的防御禁制被触动了！”韩书澜高声道，“大家靠拢，紧守心神！这阵法能制造出每个人内心最恐惧的幻境，比之前的音律幻象厉害十倍！”
瞬间，每个人都陷入了属于自己的心魔劫中。
赵青山发现自己回到了尸横遍野的战场，昔日同袍在身边哀嚎倒下，他却无力救援，敌人的刀锋再次向他劈来…他双目赤红，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几乎要挥刀冲向虚空。
江怀柔则再次陷入赵青山重伤垂死，而她所有医术都无力回天的绝望场景，药囊中的药材纷纷化为飞灰…
徐楠亦眼前，是岑雨柔站在绝情崖边，带着讥诮而绝望的笑容，再次纵身跃下的那一刻，他拼命伸手，却怎么也抓不住…
就连萧少峰，也仿佛回到了那座血腥的宫城，看着韩书澜（他以为的）在他怀中“气绝”，天空飘着冰冷的雨，四周是无数狞笑着包围上来的叛军…
而韩书澜，面对的是玄门被灭，族人尽屠，烈火焚天的夜晚，师父临死前不甘的眼神与嘱托，如山般压在她的心头…
唯有岑雨柔，因为魂体初归，与这肉身尚未完全契合，反而受到的影响最小，她焦急地看着身边陷入痛苦幻境的同伴，尤其是状若疯狂的徐楠亦，心急如焚。
“醒来！都是假的！”她大声呼喊，却效果甚微。
关键时刻，韩书澜猛地一咬舌尖，凭借剧烈的痛楚和远超常人的意志力，率先从家族覆灭的幻象中挣脱出一丝清明。她看到周围同伴的惨状，心知不妙，强行运转体内玄功，双手艰难地抬起，结出一个复杂无比的法印。
“清静无为，破妄存真！玄光普照，心魔退散！”
一道柔和却坚韧的纯白色光柱自她天灵升起，随即化作万千光点，如春雨般洒落在众人身上。这光点蕴含着玄门最正宗的宁心静气、破除虚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