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少峰吃得慢条斯理,举止间依旧带着刻在骨子里的优雅,但他用餐的速度并不慢,显然也是饿极了。他时不时将炖肉中精瘦的部分夹到韩书澜碗里,动作自然。
徐楠亦小心地将岑雨柔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喝粥。岑雨柔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但看到徐楠亦那认真专注,仿佛在完成什么重大使命般的表情,便乖乖张口。粥水温热,顺着食道滑下,暖了她的胃,更暖了她的心。
饭后,倦意如潮水般涌来。江怀柔体力不支,被赵青山半扶半抱地送回房休息。徐楠亦也将昏昏欲睡的岑雨柔抱进客房,小心安置。
小主,
院子里,只剩下萧少峰与韩书澜。
夕阳西沉,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院中的景物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萧少峰搬了两张竹椅放在屋檐下,与韩书澜并肩坐下。
他伸出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未受伤的那侧肩头。韩书澜没有抗拒,顺从地倚靠过去,闭上了眼睛。他的体温,他身上淡淡的、混合了草药与血腥气的独特味道,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书澜。”他低声唤她,不再是疏离的“阿澜”,也不是客气的“韩姑娘”,而是烙刻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个名字。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对不起。”他声音沉郁,带着压抑的痛苦,“当年,是我无能,未能护你周全……”
一根微凉的手指轻轻按上了他的唇,阻止了他后续的话语。韩书澜睁开眼,仰头看着他,目光清澈而坚定:“少峰,不必再说。那非你之过。若非如此金蝉脱壳,我们未必能摆脱朝廷鹰犬的追捕,更未必能引出云遮半这条深藏的大鱼。只是……苦了你。”
她想起他对着玉簪出神的模样,想起他初见她时那冰冷掩饰下的震动与痛楚,心中便一阵抽痛。她假死脱身,是迫不得已的布局,却让他独自承受了数年锥心之痛。
萧少峰握住她按在自己唇上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深深地看着她:“再多的苦,能换得此刻,都值得。”他顿了顿,问道,“你的易容术和内力心法……”
“是师父的安排。”韩书澜解释道,“我韩家祖上确与玄门有渊,家中遭难前,父亲便将我送至外祖家,实则暗中拜入玄门。宫变之前,师父已窥得天机,知我有一死劫,便授我假死龟息之术与易容之法,并让我改修更适合隐匿和疗伤的‘长春诀’。那支玉簪,便是触发龟息之术的媒介,也是师父后来寻到我,助我苏醒的信物。”
原来如此。萧少峰心中长久以来的疑团终于解开。他叹息一声,将她搂得更紧:“苦了你了。”独自一人,背负着秘密,易容改名,漂泊江湖。
“都过去了。”韩书澜将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好。”萧少峰承诺,下颌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天上地下,碧落黄泉,再无分离。”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暮色四合,星子开始在天幕上闪烁。院子里安静下来,只有夏虫的鸣叫和彼此交融的呼吸声。
赵青山从屋里出来,看到檐下相依相偎的身影,放轻了脚步,脸上露出憨厚而欣慰的笑容。他转身去厨房烧了热水,给客房里的徐楠亦和岑雨柔送去,又给萧少峰和韩书澜留了一壶在灶上温着,然后才轻手轻脚地回了主屋,守在熟睡的江怀柔床边。
这一夜,青山镇的这个小院落,格外的宁静。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厮杀争斗,只有历经生死磨难后,疲惫却安然的沉睡,以及失散的爱人终于重逢后,那紧紧交握、再也不愿放开的手。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温柔地笼罩着这片暂时获得安宁的土地,也笼罩着这几颗终于得以短暂依靠、互相取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