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虚无被彻底打破，留下的，是比虚无更深邃、更沉重的“存在”——龙陨之渊。

龙渊的意识如同一叶残破的扁舟，在浩瀚无边的痛苦海洋中沉浮。他“摔”落在地的感觉并非物理上的撞击，而是灵魂层面被强行锚定在这片禁忌之地的剧烈震荡。周身燃烧的白金色火焰早已熄灭，显露出近乎透明、布满了细微裂痕的灵魂体。胸前那温养着龙灵儿生命印记的晶壳，光芒黯淡到了极致，仿佛风中残烛，却依旧顽强地维系着那一线生机，成为他混乱意识中唯一清晰的坐标。

“宿主……灵魂损伤度47%……龙皇文明印记稳定性降至临界点以下……环境规则侵蚀开始……”枢机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如同受损严重的仪器，显然在之前的亡命冲刺和此地环境的双重冲击下，它也濒临极限。

龙渊艰难地“睁开”眼，或者说，是他灵魂的感知力开始艰难地扫描这片传说中的龙族最终归宿。

昏黄凝固的天空，仿佛亿万年前的黄昏在此定格，透不出一丝生气，只有死寂的光均匀地洒落。暗红色的大地干裂而荒芜，踩上去（虽然他并无实体）有种踩在凝固血痂上的脆弱感，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坚硬。空气中弥漫的，不是能量，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绪残响——滔天的愤怒、无尽的不甘、刻骨的悲伤，以及一种即便岁月也无法完全磨灭的、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皇者威压。这些情绪如同无形的风暴，持续冲击着龙渊本就脆弱的灵魂，让他几乎要迷失在这片集体意识的悲歌之中。

而最震撼心灵的，是视野所及之处，那一片片巍峨耸立的“山峦”。那并非自然的造物，而是一具具庞大到颠覆认知的巨龙骸骨！它们以各种惨烈的姿态永恒地凝固在这片战场上：有的匍匐在地，龙首却倔强地昂向昏黄的天空，颚骨张开，仿佛仍在发出震碎星辰的最后咆哮；有的相互纠缠，锋利的骨爪深深嵌入对手的脊柱或头骨，显然是在同归于尽的瞬间被永恒定格；更有甚者，半具骸骨突兀地消失，断口处光滑得令人心悸，仿佛被某种无法理解的至高力量彻底从存在层面抹去……每一具骸骨，即便逝去万古，依旧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龙渊毫不怀疑，这些骸骨生前最弱的存在，其实力也远非下界所谓的天神可比。

这里，不是安宁的墓园，而是一座规模宏大到极致的上古战场坟场！是龙族辉煌文明最后的悲壮句点！

“检测到高浓度龙族意志残留……规则结构异常……时空褶皱密度超限……警告！此地存在极强的同化效应，虚弱灵魂极易被龙族集体怨念吞噬！”枢机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龙渊强忍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和意识被负面情绪冲刷的眩晕感，试图稳住身形。他体内的暗金色龙皇文明印记，虽然布满裂痕、光芒黯淡，但在此地，却像一块干涸的海绵遇到了水，与周围天地间弥漫的龙族悲壮意志产生了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共鸣。无数破碎的画面、震耳欲聋的龙吟、古老苍凉的战歌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意识——

他“看”到，无数巨龙在星海中翱翔，龙息点燃星辰，龙翼遮蔽日月，那是何等的辉煌鼎盛！

他“看”到，一道背对众生的璀璨身影（是昊天？）与一尊笼罩在混沌气中的暗金龙皇（是前世的自己？）并肩而立，似乎在商议着什么，气氛和谐。

紧接着，画面陡变！璀璨身影骤然发难，无数隐藏的邪魔与神域大军从虚空中涌出，对毫无防备的龙族展开了血腥的屠戮！背叛！赤裸裸的背叛！

最后定格的一幕，是那尊暗金龙皇在无数强敌围攻下，浑身浴血，龙鳞崩碎，却依旧咆哮着将龙族的核心传承打入虚空，然后拖着残躯，引动了某种终极禁术，与大片敌人同归于尽，最终坠落于此……

“呃！”龙渊闷哼一声，灵魂剧震，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仇恨与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个人所承受的刑场屈辱、家族灭门之痛，与这整个种族被背叛、被屠戮的滔天血海深仇相比，瞬间显得渺小，却又无比紧密地融合在了一起。他的仇恨，不再仅仅属于龙渊个人，更承载了整个龙族的万古悲愿！

就在这时，前方，那具最为庞大、骨骼呈现出尊贵暗金光泽、即便死去依旧散发着凌驾于众龙之上皇者威严的骸骨——龙皇最终骸骨的头颅上方，空间微微波动，一道虚幻、苍老、疲惫不堪的身影缓缓凝聚。

是一位身着残破龙纹战袍的老者。他的身形透明得几乎要与背景融为一体，面容上的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刻满了岁月的沧桑与无奈。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历经万古磨洗的星辰，深邃、睿智，此刻正用一种复杂无比的目光凝视着龙渊，那目光中有审视，有欣慰，有难以言喻的悲伤，更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期待。

龙渊瞳孔骤缩，灵魂深处传来一阵熟悉的悸动。这道虚影的本源气息，与他体内觉醒的龙皇印记同出一源，远比之前任何一次接触过的苍玄意念都要纯粹、凝实、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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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玄……前辈？”龙渊的声音带着灵魂创伤特有的沙哑与震颤。

“是我，但亦非全我。”老者虚影，苍玄，微微颔首，声音直接响彻在龙渊的意识海，带着无尽的疲惫，“孩子，你能在昊天布下的双重绝杀局中，凭借自身觉醒的文明印记，强行闯入这‘龙陨之渊’，你的意志、机缘，皆已得到验证。”

“双重绝杀局？”龙渊心中一凛，强压下翻腾的情绪。

“不错。”苍玄的虚影愈发透明，语速却加快，显然时间紧迫，“昊天狡诈至极！他不仅篡改了我那缕分离出去指引你的神念所携带的坐标，将其指向一个精心布置的、足以湮灭神王的陷阱。更在这真正的龙墓——龙陨之渊外围，布下了阴毒无比的‘万龙噬魂大阵’！此阵专克龙族灵魂印记，你之前感应到的信号剧烈干扰和那条突如其来的警告信息‘快走’，正是大阵被你的因果牵引惊动，自主激发所致！若非你当机立断，燃烧龙皇本源，以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提升因果优先级，在最后关头撕开屏障，此刻……你早已魂飞魄散，成为滋养那邪阵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