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睁开眼,参汤已经凉了。
那片羽毛还浮在汤面上,像一只不肯沉底的船。他没动它,只是盯着,仿佛能从这轻飘飘的东西里看出杨过的脾气——向来神出鬼没,连传个信都要搞点玄学操作。
门外没有脚步声,但院中落叶忽然齐刷刷往一侧偏了半寸。
他知道,师父来了。
“昨夜没追黑影,是对的。”杨过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人却已在三步之外站着,青衫未动,袖口沾着几片枯叶,“江湖上最爱看英雄追风逐影,可真正的高手,得学会坐得住。”
苏牧阳起身,行礼不拖泥带水:“我怕一追,就没人替您煮姜汤了。”
杨过咧嘴一笑:“龙儿早说了,你这张嘴比剑快三分。”
两人并肩走出小院,一路无话。山路蜿蜒,石阶生苔,走着走着便到了后山静潭。水如镜面,连落叶砸下来都像是被轻轻接住,缓缓旋转下沉。
“你看这水。”杨过折了根柳枝,随手一甩,枝条贴着水面滑出七丈远,激起一串涟漪,“它不硬扛,也不逃跑,就这么让力道自己散了。你觉得像什么?”
苏牧阳盯着波纹扩散的方向:“像……人在躲招?”
“错。”杨过摇头,“是内力在走经脉。你九阴真经练得不错,可每次出剑还是像抡铁锤砸核桃——劲太大,壳碎了仁也烂了。”
苏牧阳挠头:“我以为重剑就得猛?”
“那是入门时的说法。”杨过捡起一块扁石,侧手一掷,石子在水面连跳九下才沉,“猛不是目的,化才是本事。你用玄铁剑使独孤九剑,就像拿战斧绣花,看着吓人,实则笨拙。”
他忽然转身,手指一点苏牧阳胸口:“膻中穴堵着了吧?每次发力都憋一口气,以为是蓄势,其实是自缚手脚。”
苏牧阳一惊:“您怎么知道?”
“我当年也这样。”杨过哼笑。
潭边风起,吹得衣袂翻飞。杨过不再说话,只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几道曲线,又划掉,最后写下八个字:“劲随心转,招由意生。”
“很多人以为‘无招胜有招’就是乱打。”他轻敲苏牧阳脑门,“傻小子,无招的前提是你脑子里有十万种招,然后全扔了。你现在才学了几招?就想玩虚的?”
苏牧阳低头:“……确实不够。”
“所以今天不教新招。”杨过盘膝坐下,“教你把旧的揉碎了,重新捏一遍。”
他示意苏牧阳站到潭边石头上,双足分开与肩同宽。
“闭眼。想你第一次使‘破剑式’时的感觉。”
苏牧阳依言闭目。
“现在,忘掉那一剑是怎么劈的。”杨过声音低缓,“只记得你为什么劈——是因为对方剑尖抖了一下,对吧?那一瞬的破绽,才是剑招的起点。”
苏牧阳呼吸微滞。
“武功不是一套动作,是一套反应。”杨过继续道,“你看到风吹草动,身体先动,意识再跟上。等你想明白了,剑早就该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