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涯的手指从腐叶边缘抽回,指尖沾着湿泥与碎草。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将掌心贴在地面,感受着远处传来的脚步震动。那两人分头搜寻,一个往密林深处去了,另一个却沿着山谷小径折返,步伐越来越急。
他知道,自己刚才跃上横枝、倒挂前行的伎俩瞒不过太久。
尤其是那个持罗盘的家伙,手里那玩意儿虽不知原理,但感应气息极为精准。他留下的假脚印只能拖延片刻,一旦对方察觉异常,便会重新锁定向。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胸口残页仍有些温热,像是刚被点燃的炭火藏在衣内。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真气尚未完全恢复,肾经还有些滞涩,左腿微微发麻。
但现在不是调息的时候。
他撑地而起,动作轻缓,借着灌木遮挡向林缘移动。每一步都刻意放慢节奏,踩在松软的落叶层上,避免发出脆响。耳中却始终听着三处动静——身后追兵、头顶树影中的那抹月白身影,还有前方隐约传来的水声。
河近了。
他没回头,但能感觉到树上那人依旧伏着,一动不动,像块嵌进夜色里的石头。她没走,也没出声,更没向青锋弟子示警。这就够了。
至少此刻不是敌人。
他压低身子,穿过最后一排矮树丛,眼前豁然开阔。荒野在前,地势向下倾斜,杂草长得比人还高,随风起伏如浪。远处黑线蜿蜒,水流撞击石块的声音断续传来,时强时弱。
就是那里。
他正要迈步,忽然听见山谷方向一声闷喝:“有痕迹!”
是那个持剑的弟子。他已经冲出了小径,站在一块岩台上四顾张望,目光扫过荒草边缘,眉头紧锁。
陈无涯心头一紧,立刻蹲下,顺手抓起一把湿土抹在脸上和衣领处,又扯了几根长草缠在手臂上。这招是他小时候在市集上看江湖卖艺人逃差役时学的——伪装成流民杂役,最不起眼。
然后,他非但没躲,反而猛地站起,跃上旁边一块巨岩。
“你们青锋剑派这么大派,连个路人都容不下?”他大声喊道,声音故意拔高,带着几分讥讽,“我捡了张破纸就要废我经脉?那你们掌门是不是该把全天下的书都烧了,免得有人读错?”
岩石高出地面近丈,他站在上面,身形暴露无遗。
追兵果然顿住。
持剑弟子眯眼望来,手中长剑微抬,显然迟疑了一瞬。这种公然挑衅的话语,不像是逃命之人该说的。要么是疯了,要么……另有图谋。
就是这一瞬的犹豫,给了陈无涯机会。
他脚下发力,却没有直线奔逃,而是反身跳下岩石,右脚落地时故意一滑,整个人歪斜着跌入草丛。这一摔看似狼狈,实则暗合“倒转乾坤步”的新变式——他不再追求速度,而是打乱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