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启程前的行囊

唐僧跟着他走。穿过佛堂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墙角的木盆还在,黑布被风吹开个角,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个小布偶,浅黄的布,已经脏得发黑,眼睛是用墨点的,却被抠掉了,只留下两个黑洞。

走出金山寺的门,雾还是灰的。山门外站着两匹马,马背上坐着两个官差,穿着皂衣,脸绷得紧,手里的刀鞘上沾着点暗红,像血。

“陈玄奘法师?”官差开口,声音冷,“陛下有旨,让你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唐僧没说话。他把行囊抱得更紧,木盒的温透过布料传过来,贴在胸口,像块烙铁。官差递过来缰绳,他接过时,触到官差的手,是冰的,指节上有新伤,没结痂。

上马时,他回头看了眼金山寺。寺门紧闭,佛堂的窗户关着,只有后院的方向,飘起缕轻烟,不是香灰的烟,是焦的,混着那股土腥气,飘进雾里,没了影。

马走得慢。灰雾裹着路,看不清前方,只能听见马蹄踩在泥路上的声音,闷得发沉。官差走在前面,没说话,只有刀鞘偶尔撞在马身上,发出哐当声。

唐僧的手放在行囊上。木盒的温还在,像有东西在里面动,很轻,却越来越明显。他想起菜窖里的黑洞口,想起木盆里的小布偶,想起粥里的浅黄细毛。

他突然明白,这行囊里装的不是护身符。

是“供品”的余温。是菜窖里没埋干净的痕迹。是金山寺递给取经路的第一份“投名状”。

雾更浓了。前方的路看不见头,只有灰,无边无际,像要把人和马都吞进去。唐僧抱着行囊,胸口的温越来越烫,他知道,这趟路,从启程的第一步起,就走在腐臭的泥里。

没有普度众生。只有被安排的命运,和藏在行囊里的、没说出口的罪恶。

马蹄声还在响。敲在灰雾里,敲在人心上,像在数着,离下一个“牺牲”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