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送走平儿后,探春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眠。
她反复回味着平儿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出秦易那威严而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
那目光,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仰仗、需要畏惧的强者符号,更是一个懂得她内心不甘与抱负的“知音”。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仰慕、感激、依赖与朦胧憧憬的情愫。
如同初春的藤蔓,在她坚韧而聪慧的心田里,悄然破土,蜿蜒生长,再也无法抑制。
孙绍祖这个意外的插曲被迅速抹平,如同汹涌暗流上泛起的一个小泡沫,瞬间破裂,消失无踪。
然而,京城表面的平静之下,那酝酿已久的风暴核心,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着更加可怕的力量。
旧勋集团因孙绍祖之事,对秦易的忌惮与敌意达到了顶点。
攻势愈发凌厉,不再局限于弹劾贾府男丁,连带着将许多陈年旧账、捕风捉影之事都翻了出来,罗织成一张巨大的罪网。
而宫中的贤德妃贾元春,在一次看似寻常的“偶感风寒”之后,竟一病不起。
太医院诸位太医轮番诊治,却都束手无策,脉案语焉不详,病情急转直下,情况已是岌岌可危。
贾府在朝堂上最后的一根支柱,那维系着表面荣光的最大依仗,也已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即将断裂的呻吟。
镇国公府内,书房的气氛凝重如铁。
秦易站在巨大的、标注着京城各方势力分布的堪舆图前,目光仿佛要穿透图纸,看清所有暗处的涌动。
周仓一身劲装,肃立一旁,低声汇报着各方最新的动向,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公爷,宫里我们的人冒险递出消息,贵妃娘娘的病……怕是真的不好了,也就是这几日的光景。”
“旧勋们联名的折子已经递到了通政司,罗列贾府交通外官、依势凌弱、包揽词讼、纵奴行凶等共计二十四大罪,言之凿凿,请求陛下严惩,以正纲纪。陛下……至今留中不发,但据观察,态度已然松动,似乎……已默许了他们的行动。”
秦易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