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有些磨损的信封,郑重地递到李不渡面前。
“这是……刘哥写给你的。”
李不渡愣住了,看着那封信。
林海看着他疑惑的眼神,补充道,声音带着回忆的酸楚:
“刘哥虽然长的人高马大的,看着像个粗人,但心思细,总喜欢摆弄这些小东西……他给队里每个兄弟,还有他认识的朋友,都写了这么一封信。”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跟我们约定好了,如果他有一天……走在咱们前头,在他的葬礼上,如果那个人来了,就把信交给他。”
李不渡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只是这笑容里浸满了苦涩。
他伸出手,将那份沉甸甸的信封接了过来。
信封很普通,上面用钢笔写着三个刚劲有力的字——“李不渡”。
林海看着信被接过,像是完成了一项极其重要的托付,垂眸露出一丝带着泪意的微笑,便想站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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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李不渡开口叫住了他。
林海脚步一顿。
“有事,记得找我。”
李不渡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和坚定,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常联系。”
林海背对着他,肩膀猛地一颤,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般涌出。
他没有回头,只是重重地、用力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
“嗯!”
然后,他几乎是逃跑般,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背影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仓促和悲伤。
待林海走远,李不渡才缓缓低下头,凝视着手中这封信。
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拆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纸是普通的横格纸,上面的字迹正如林海所说,刚洁有力,倒是带着刘志杰特有的、不拘小节的风格。
致不渡: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哈哈哈哈,说了也白说,毕竟这本来就是遗书。”
李不渡看着这行字,仿佛能听到刘志杰那带着点痞气的爽朗笑声在耳边响起。
他不由得再次哑然失笑,只是嘴角刚刚扬起,一股巨大的酸楚就猛地冲上了鼻腔和眼眶。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
“不渡啊……咱说啥好呢?虽然咱也是个大学文凭,但这东西真不好下手嘿,作文,论文还能胡编,这东西胡编不了。”
“嗯……其实吧,咱从小父母离异,有个哥哥,但跟我父亲北上去了,咱也没有联系的念头。”
“唯一的念想就是家里的老母亲,她前些年得了病,成了植物人,倒是苦了她,没过过几天享清福的日子,但也好,躺着就行……她这辈子太累了…… ”
“虽然说局里的政策会全部负担我母亲的医疗费,但咱还是过意不去的,这不赚了积分换了钱,捐捐出去当做慈善了,咱写这个也不是暗示你,关照咱老妈啥的……”
“因为咱跟兄弟们约好了,我死,会请求局里给我母亲安乐死……”
李不渡的手掌猛地一颤,信纸边缘被他捏得微微发皱。
“因为咱再怎么不孝,也总得跟咱老妈走这一程吧,所以你就别担心了,咱见我老妈去了,说不定比我在世的时候还舒坦呢。”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瞬间攫住了李不渡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当然……也不排除……我魂飞魄散的可能……但那没事……我跟刚子他们也说了,如果我魂飞魄散的话,他们有一天走了的话,顺便捎上我妈……”
他连这种可能都想到了……李不渡闭上眼,感觉眼眶灼热得发痛。
“哎呀,说了那么多,反倒都是在说我自己的事情,但毕竟跟你唠唠的也就是这些了,但总而言之,不必为我的离去而哭泣。”
“人生就像一场巨大的酒席,生活就是菜品,一直不断的上,人也不断的入座。
总有人吃饱了就会默默离席,并不是不想打招呼,而是人太多了,只能跟旁边的人寒暄两句。”
“不渡啊,咱虽然跟你相处的日子不多,但这信到你手里的时候,想必你已经给我上完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