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蓬松的短发在微风中晃动,隐约露出亚麻色下浅浅的黑色发根,那枚生锈的铁皮发卡在阳光下闪着朴实的光。
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是惯常的慵懒和讥诮,但内容却是在讲述她这半个月在苔木镇的“修女”生活。
“镇上就我一个‘见习修女’,哈!那些老婆婆们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嫌我祷告不认真,嫌我擦圣像擦得不亮...切,石头雕的玩意儿,擦得再亮能变出面包来?”
“那群小鬼头倒是挺喜欢找我,给他们讲故事,或者...呃...帮他们从巴德那老吝啬鬼的酒窖里顺点甜果子酒。”她毫无忏悔之意地耸耸肩。
她撇撇嘴:“也就奥利弗老头...天天板着脸教训我,什么‘仪态’啊,‘对主的敬畏’啊...烦得很!不过嘛...”
她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他也就是嘴上凶,真拿我没办法。我偷喝他藏的酒,他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最后也就罚我多抄两页圣典...鬼画符一样抄的,他估计看都没看!”
一心安静地听着,绿眸在阳光下呈现出温润的翡翠色。
他注意到莉莉安在提及神父时,紧绷的下颌线条会不自觉地松弛下来,那份罕见的、混合着嫌弃和依赖的复杂情绪,让她整个人显得真实而生动。
这短暂的平静,像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一丝虚假的和煦阳光。
“喂,大叔。”莉莉安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微微弯腰,仰头看着一心。
阳光落在她的短发上,映得她右眼下的那颗褐色泪痣格外清晰。
她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嘲讽面具,血红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难得的、近乎脆弱的依赖:“你啊...办完那些大事以后,还会回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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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的恳求:“苔木镇是挺破的没错...但比睡桥洞和熊窝强多了!奥利弗老头...人其实不坏,还有那些小崽子们...”
她揪着自己修女袍的袖口,那里已经磨出了毛边,“你可不可以...不走呀?留下来...这里...也算有个...窝了。”
她脑海里的那个“家”字终归还是没办法说出口。
14岁时,她家乡的村庄遭兽人劫掠,父母为保护她死于战斧之下——混迹街头5年,一直靠偷窃和乞讨维生的她心里知道,“家”这个字对于她来说已经太过于遥远了。
这份依恋感,的确突如其来,甚至显得有点不真实,可全源于他给她的那个结束流浪的契机——一块压缩饼干,一瓶装着“圣水”(也就是果酒)的水壶,以及指向奥利弗神父教堂的那句话。
虽然只是这小小的“在意”,在莉莉安颠沛流离、食不果腹、被人四处驱赶和追捕的黑暗人生里,是唯一抓住的、带着温度的稻草。
她将其神格化,本质是渴望被重视、被庇护的病态依赖。
黑发赤瞳,这样的不祥之兆为什么偏偏就要在她的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