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众在稻妻的使馆,与其说是外交场所,不如说是一座建立在别国土地上的堡垒。
我和八重神子并未选择任何隐秘的潜入方式,那不符合她接下来的计划。
一份以鸣神大社宫司与幕府特使联名的拜帖,被送到了使馆门前。理由正大光明——“商讨关于愚人众袭击幕府命官,意图挑起两国争端的严重事态”。
这是阳谋。
席诺拉,或者说愚人众,如果拒绝,就等同于向整个稻妻承认了他们的敌对行为,是将自己放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所以,她必须见我们。
使馆的大门为我们敞开,引路的是一名神情肃穆的愚人众外交官,他刻意维持着表面的礼节,但空气中弥漫的寒意,却比冬日的白雪更加刺骨。
穿过几道回廊,我们被带到了一处空旷的大厅。
大厅的正中央,没有茶桌,没有座椅,只有一面巨大的冰墙,晶莹剔透,却散发着不祥的寒气。
冰墙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被冰霜凝结的锁链束缚在墙壁上。
是九条裟罗。
她紧闭双眼,面色苍白,身上穿着的天领奉行将领服饰已经破损不堪,黑色的鸦羽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无力地垂落。她的呼吸微弱,显然是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一份别开生面的待客之道,席诺ラ执行官。”八重神子停下脚步,目光在那面冰墙上停留了片刻,语气听不出喜怒。
“对于不请自来的客人,这样的招待,已经足够礼貌了,不是吗?八重宫司。”
伴随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女士』席诺拉从大厅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她今天的装束依旧华丽而高傲,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眼神中充满了对我和神子的审视与轻蔑。
“看来,九条大将的冲动,给执行官大人送来了一份意料之外的大礼。”神子没有看她,而是绕着冰墙走了半圈,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席诺拉双臂环抱,下巴微扬:“‘礼’?不,我更愿意称之为『战利品』。是她主动挑衅,我只是给予了应有的回击。天领奉行的大将,也不过如此。”
她的语气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
“战利品……嗯,这个词用得很好。”神子点了点头,终于转过身,正视着席诺拉,脸上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那么,我首先要恭喜执行官大人了。”
席诺拉眉头一挑:“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亲手为自己,也为愚人众,捧回了一枚滚烫的、随时可能将你们的手掌都烧穿的山芋。”神子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你在胡说些什么,狐狸?”席诺拉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胡说?”神子轻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向那面冰墙,“九条裟罗,天领奉行的大将,九条家的继承人,雷电将军最忠诚的鹰犬。你抓了她,现在一定很得意吧?你在想,该用她来和幕府交换些什么?更多的贸易特权?还是……更核心的东西?”
席诺拉没有回答,但她眼神中的得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神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枚棋子,你到底该怎么用?”
她竖起第二根手指:“选择一,杀了她。很简单,也很直接。但后果是,天领奉行会陷入疯狂,整个幕府都会被点燃怒火。届时,就不是小打小闹的外交摩擦了,而是战争。一场……至冬国与稻妻之间的全面战争。我想,冰之女皇陛下应该没有给你下达这样的命令吧?让你一个人,决定两个国家的战与和?”
席诺拉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波动。
“看来是没有。”神子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竖起了第三根手指,“那么,选择二,不杀她,就像现在这样,把她关起来,当成一张可以随时打出的牌。”
“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对吗?可以不断地用她来要挟幕府,榨取好处。但是……”神子的语气忽然一转,变得锐利起来。
“席诺拉,你扣押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官员,而是一位『大将』!这在任何国家,都等同于最直接的宣战!你将稻妻的脸面,将幕府的尊严,将雷电将军的威光,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你觉得,那位一心净土中的神明,会容忍这样的羞辱持续多久?一天?两天?还是说,你真的认为,你可以凭借这座小小的使馆,来承受一位魔神,一位执政官的……『神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