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一声悠长的号子,穿透了宁国府上空的哀戚。
浩浩荡荡的送殡队伍,如同一条白色的长龙,缓缓蠕动起来,朝着城外的铁槛寺而去。
纸钱漫天飞舞,像是下了一场永不停歇的灰色雪。
道路两旁,是数不清的看客,或伸长脖子,或踮起脚尖,对着这国公府的泼天富贵,啧啧称奇。
宝珠作为秦可卿的义女,一身重孝,坐在专门为她准备的素轿里,哀哀戚戚地哭着。
瑞珠没有这样的待遇。
她只是一步一步,跟在那沉重的灵柩之侧。
手中的往生铃,她不敢摇得太响,只是在法师们念经的间隙,轻轻晃动一下。
叮铃。
那声音极轻,却仿佛能穿透所有的喧嚣,落在那口冰冷的棺木之上。
她的目光,扫过队伍最前方。
贾蓉骑在马上,一旁竖着一块簇新的五品龙禁尉的牌子,在灰败的孝服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那是奶奶用命换来的。
瑞珠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极淡的讥诮。
队伍行至半途,忽然停了下来。
前方的街角,不知何时,搭起了一座素白的路祭棚。
棚前,停着一顶八人抬的杏黄大轿,轿帘低垂,却透出一股威仪。
是北静王水溶。
这位当今圣上跟前最得脸的年轻郡王,竟亲自设棚路祭。
贾珍连忙翻身下马,领着贾政、贾赦等人,快步上前请安。
北静王并未下轿,只是隔着轿帘,声音温和地说了几句节哀的话。
让长府官代奠之后。
那温和的声音,忽然提到了一个名字。
“宝玉在哪儿?”
正在马上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的贾宝玉,被贾政叫到轿子前。
轿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露出了北静王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
他看着贾宝玉,脸上带着一丝温煦的笑意,将一串鹡鸰香念珠,亲手递了过去。
“前日闻知,你有一个衔玉而生的美名,果然不虚。”
贾宝玉捏着那串尚带着体温的念珠,有些不知所措。
北静王却话锋一转。
“听闻贵府的登仙阁中,近来住进了一位仙师。”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所有的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