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市酒肆的喧闹与鲜活,高渐离轻快的筑音,狗屠那粗豪却充满生命力的笑声……这些被强行唤醒的、属于“荆卿”的真实记忆,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荆轲那已被“刺客符号”异化的灵魂核心之上。与之伴随的,是林煜那直指本心的、关于“生”与“名”孰轻孰重的残酷质问。
“易水寒歌”领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暴与混乱。风雪与酒肆的光影疯狂交织、互相侵蚀,易水的呜咽与往昔的喧哗扭曲成刺耳的杂音。无数荆轲虚影的行为彻底失控,有的在抱头惨嚎,有的在对着空气举杯,有的则更加疯狂地攻击着视野内的一切,包括彼此,包括那悬浮的【不死怨匕】本体!
领域的结构,正在从内部开始崩解。
在这极致的混乱与痛苦中,那【不死怨匕】核心处,一直激烈对抗、挣扎的意识,仿佛终于到达了一个临界点。它没有在记忆的暖流中融化,也没有在执念的冰封中稳固,而是猛地爆发出一种歇斯底里的、抛弃了所有伪装与自欺的——纯粹坦白!
“够了!!!”
一声仿佛汇聚了所有痛苦、不甘与疯狂的咆哮,如同毁灭的冲击波,从匕首核心炸开,瞬间压过了领域内所有的杂音!
那苍白的怨火不再试图压制或吞噬,而是如同回光返照般,凝聚成一道极其凝聚、却又无比脆弱的意识流,直接与林煜的精神感知对撞!
“是!我想过!我当然想过!” 那意识的声音尖锐而颤抖,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癫狂,“我想过燕市的酒!想过狗屠的巴掌!想过渐离欢快的曲子!”
“但那又如何?!!” 它的音调陡然拔高,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厌恶,“那样的快乐,那样的活着,如同萤火,转瞬即逝!如同朝露,日出即干!”
记忆的画面被强行撕裂,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张模糊的、在历史长河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便彻底湮灭的无名面孔!是田间劳作的农夫,是市井叫卖的小贩,是战场厮杀的士卒,是宫廷卑微的仆役……他们存在过,生活过,痛苦过,快乐过,然后,死了,消失了,被遗忘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看看他们!看看这些蝼蚁!这些尘埃!” 荆轲的意识发出恐惧的战栗,“活着,然后死去,不留下任何痕迹!这样的‘生’,有什么意义?!与草木同朽,与瓦砾同腐!这是何等的……恐怖!!!”
那是对存在本身终极虚无的、最深的恐惧!
“我不甘心!!!” 咆哮声撕裂领域,“我荆轲,怎能与他们一样?!怎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仿佛从未在这世上活过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