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承安的军队如同一台精密的“贱术”机器,高效而无声地绞杀着叛军有生力量的同时,远离战火核心的广袤江湖,也正被另一种力量粗暴地撕裂着平静的表象。
江南,水乡泽国。
曾经的繁华锦绣之地,如今却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酒楼茶肆间,流传着越来越离奇、越来越令人心头发冷的消息。
临安府,富甲一方的绸缎庄周大掌柜,一夜之间性情大变。这个素来以和气生财、乐善好施闻名的老实人,清晨竟亲手将自己最宠爱的小妾活活掐死在卧房,随后冲上街市,双目赤红如血,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疯狂攻击路人,力大无穷,十几个壮汉才勉强将其制服,捆缚时他竟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血沫横飞,状若疯魔。仵作验尸,那小妾死前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欢愉与恐惧交织的扭曲表情。
姑苏城外寒山寺,暮鼓晨钟之地竟也染上血色。数名虔诚信佛、日日诵经的老居士,不知为何,于深夜在佛像前发生激烈争执,继而演变为疯狂的互殴撕咬,牙齿、指甲都成了武器,最终同归于尽。现场一片狼藉,佛前的蒲团浸透了粘稠的暗红,墙壁上溅满喷溅状的血迹。更诡异的是,这些老居士死时,脸上竟都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扭曲的笑容。
金陵秦淮河畔,画舫笙歌依旧,却多了几分虚张声势的喧闹和压抑不住的惊惶。名动一时的“清韵”姑娘,前一刻还在轻拨琵琶,唱着婉约的《雨霖铃》,眼波流转间尽是才情。下一刻,琵琶弦毫无征兆地崩断!她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半点清韵,只剩下赤裸裸的、燃烧的欲火和暴戾。她尖叫着扑向身旁一位痴迷她的富商公子,十指如钩,竟生生将其眼珠抠了出来!在满船人的尖叫和混乱中,她纵身跳入冰冷的秦淮河,消失无踪,只留下船板上那两颗圆睁的、带着无尽惊骇的眼珠和一滩刺目的猩红。
混乱如同瘟疫,在锦绣江南的温软水汽中无声滋长、蔓延。恐惧在街巷间私语传递,人们紧闭门窗,入夜后更是一片死寂。官府焦头烂额,捕快衙役疲于奔命,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摸不到,只能归咎于“邪祟作乱”、“时疫冲心”。
而在一些古老门派的密室、幽深山谷的洞府,或是江河湖海的隐秘岛屿之上,正悄然发生着另一番变化。灵气,似乎比以往更加活跃,也更加……躁动。一些原本桎梏多年的瓶颈,竟在乱世气机的牵引下有了松动的迹象;一些偏僻之地,天生灵光透顶的婴孩降生数量悄然增多;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突然间福至心灵,领悟了祖传残谱的精髓,或是于山野间偶得奇珍异宝……
龙虎山天师道,后山静修的某位长老,在接到江南邪祟频发的密报后,望着星斗紊乱的夜空,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天魔惑心,乱气纷呈……劫数已起,祸福相依。乱世,亦是修行者的井喷之世啊。” 只是这“井喷”的盛世光芒之下,注定是无数升斗小民被碾作尘泥的凄惨底色。江湖的巨浪,已在酝酿翻腾。
时间在丹炉沉闷如雷的心跳声和军营无声而高效的“贱”动中悄然滑过。八十个日夜交替轮回,炉火不熄,炉壁上的符文流转愈发急促、明亮,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第八十一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巨大的青铜丹炉矗立在营地中央,那持续了八十一日的沉闷心跳声,在某一刻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股令人灵魂都为之悸动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苏醒,轰然从炉内爆发开来!
“嗡——锵!”
炉身剧震!覆盖其上的厚重符文链条,如同遭受了无形巨锤的轰击,寸寸崩裂!刺目的金光,如同积蓄了千万年的火山熔岩,猛地从炉口和每一道缝隙中喷射而出,直冲云霄,瞬间将黎明前的黑暗撕得粉碎!整个营地亮如白昼!狂暴的气浪以丹炉为中心,化作肉眼可见的金色涟漪,轰然席卷四方!
“轰隆——!!!”
距离丹炉最近的几座营帐首当其冲,坚固的支撑木杆如同脆弱的麦秆般被拦腰折断,厚重的篷布被狂暴的气流狠狠掀起、撕裂,像破烂的旗帜般被卷上高空!营地中所有尚未固定的物件,锅碗瓢盆、兵器架、甚至拴着的战马,都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冲击力掀飞、推倒!士兵们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惊骇地用手臂遮挡住那刺得人睁不开眼的金光。
金光持续喷涌了数息,才缓缓内敛。烟尘弥漫中,一个高大、精悍、周身仿佛还流淌着未熄熔金般光焰的身影,自扭曲变形、兀自冒着青烟的炉口一步踏出!陈承安!
他赤裸着精壮的上身,肌肉线条如同钢浇铁铸,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皮肤下隐隐有金色的脉络流动,仿佛熔岩在岩层下奔涌。一头黑发无风狂舞,发梢竟似沾染着点点火星。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开阖之间,金光如电,刺破烟尘,带着一种刚刚从极致痛苦与蜕变中挣扎出来的、近乎非人的冰冷与炽热交织的意志。他周身散发的高温,让周围的空气都在剧烈扭曲,脚下的地面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小主,
他无视了被自己出关搞得一片狼藉的营地,无视了那些惊魂未定、满身尘土的士兵,熔金般的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利剑,穿透尚未散尽的烟尘,瞬间锁定了那个正从一片狼藉的营帐旁站起身的青布道袍身影——方莫愚。
此刻的陈大少周身上下自有一种摄人的气度,身上披着从营帐里随手扯过来的一块布,但这丝毫不能掩盖其修为提升带来的霸气。陈承安就这么走着,心里琢磨着大家见到自己如此拉风地出场方式,会不会纳头就拜,高喊主公。
方莫愚掸了掸道袍上的灰尘,脸上依旧平静,只是看向陈承安的目光中,内心翻起了极大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