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闻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既然师姐你也这么想了，那为什么，我们，不能……”

噔、噔、噔……

楼上传来清晰的下楼脚步声，不急不缓。很陌生，不属于任何一位弟子。霏云轩的伶人走起路来，在这样老的阶梯上，也发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角的话瞬间咽了回去。他看楼梯口一眼，又深深地看宫一眼，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他迅速转身，身影隐入了通往后院的门帘后。

脚步声渐近。

宫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重新挂起得体的、属于大弟子的平静，迎向楼梯口。

一身利落便装的羿晗英走了下来，神色是一贯的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波澜。

“晗英。”宫微微颔首，“聊得怎么样？”

晗英在宫面前站定，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才缓缓道：“有些发现。”

宫的心微微一提，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向前靠近一步，问出那个盘旋心头已久的问题：

“晗英，之前你说……有些我们师父的消息？是怎样的消息？凉月君又如何说？”

羿晗英没有立刻回答，那双总是锐利而冷静的眼眸，罕见地飘忽了一瞬，避开了宫直直探询的目光。作为公安厅的干员，早该练就了收敛一切情绪的本事，此刻的游移，大约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

晗英无处安放的视线，落在了窗边桌上那杯角留下的、已然不再冒热气的茶水上。她盯着看了几秒，才缓缓将目光收回，重新聚焦在宫的脸上。

晗英的声音低下去：“我不清楚这话由我说出口……会不会显得别有用心。我问过凉月君的意见。他说……最好不要由我来告诉你。”

宫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瞬间翻涌的情绪。她放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了。再抬眼时，她的目光平静得近乎锐利。

“既然他让你这么对我说，那想必，凉月君大人已经做好被我当面质问的准备了？”她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疲惫，“我们这些干活的手下人，就不必相互为难了。晚些时候，我去问他。”

晗英看着宫强撑的平静，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同情，又似是无奈。

“您言重了。您是霏云轩未来的继承人，名正言顺，比我这种被动着抛头露面的人光鲜多了。现在的社会，比起我这种名义上当官的，还是劳动人民更值得受到尊敬。”

“您的日子，多少稳定。我们在眼下这戏班改制的大潮里……”宫扫过冷冷清清的大堂，“外面那些有头有脸的大班社，哪一个不是被要求改革。小班子更是纷纷纳入剧团，统一管制。我们的招牌还能挂多久？就算我接下了这烫手的山芋……到时候，在这新规矩底下，我这个所谓的楼主，又能说上几分话？如今这楼里的萧条，不瞒你，你也看得一清二楚。”

晗英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

“说来也不怕您笑话，”宫的声音小了些，“更何况，现楼主从未公开说过继承人的事。没有定死，还是谨言慎行。上面人的意见，都难以揣测。”

“哈哈哈，您说得是。不过好在，您到底是有家可归的。”晗英的色黯淡了些，“还不知道，我那好姐姐……又在打着什么算盘了。”

凉月君必然已经将他所知道的，羿家的种种纠葛，向她透露了不少。晗英此刻的处境，恐怕也并非表面那般风光，甚至同自己一样看似把握主动，实则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