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骏毫不停留,脚尖在舱板一点,身形如狸猫般窜出狭窄的船舱,目光迅速扫过甲板战局。赵铁柱一根竹篙舞得密不透风,虽勇猛异常,已放倒三四人,但身上也添了几道血口,被五六名黑衣人团团围住,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王耗子依旧在角落与一名黑衣人游斗,看似惊险万分,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致命攻击,身法滑溜得让人咬牙切齿,却始终不肯与敌人硬拼。其他船工非死即伤,或蜷缩躲避。更糟糕的是,两岸仍有新的黑影不断跃下,加入战团!
绝不能被困在这艘已成死地的漕船上!必须上岸,利用复杂地形才有一线生机!陈骏心念电转,瞬间做出决断。
他看准左侧河岸那一处林木最为茂密、地势相对起伏的浅滩,猛地深吸一口气,将“观呼吸”法门催动到极致,意念高度集中,全身气力灌注于双腿,趁着赵铁柱奋起神威、一记横扫逼退正面两名敌人的瞬间制造出的微小空隙,如同离弦之箭般从船舷侧翼跃出!身体在空中尽力舒展,向着数丈外布满鹅卵石的河岸落去!
“想跑?留下命来!”一名黑衣人厉声大喝,抬手便是一支劲弩射来!弩箭破空,发出凄厉的尖啸!
陈骏身在空中,无处借力闪避,只能凭借腰腹力量猛地一扭!“噗嗤!”弩箭擦着他的右肋飞过,带走一片皮肉,火辣辣的剧痛瞬间传来,鲜血浸湿了衣衫!但他也借这一扭之势,下坠的速度更快了几分,“哗啦”一声巨响,重重砸在浅滩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溅起漫天水花。
顾不上肋下传来的钻心疼痛和冰冷的河水浸泡,他咬紧牙关,连滚带爬地挣扎着冲上河岸,头也不回地、用尽全身力气扎进了那片幽深茂密、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原始森林之中!身后,黑衣人的怒骂声、兵刃激烈的碰撞声、赵铁柱愤怒的咆哮以及王耗子尖利的叫声,迅速被林木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此刻,活下去,逃离这片死亡之地,是压倒一切的唯一念头!
树林中光线昏暗,荆棘藤蔓遍地丛生。陈骏忍着肋下伤口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的撕裂般剧痛,将全身的感知提升到极限,耳朵捕捉着风吹草动,眼睛适应着昏暗的光线,凭借过人的方向感和之前对地图的深刻记忆,发足狂奔。他不敢走直线,而是不断利用粗大的树木、突兀的岩石作为掩体,迂回曲折地向前逃窜,尽可能抹去自己的踪迹。温热的鲜血不断从伤口渗出,混合着冰冷的汗水和林中的露水,让他浑身湿透,寒冷与疼痛交织,但他不敢有丝毫停留,每一次停顿都可能意味着死亡的降临。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半个时辰,直到身后的所有声音彻底消失,直到肺叶如同被烈火灼烧般疼痛,双腿如同灌满了铅块般沉重麻木,才敢靠在一棵需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树后,身体顺着粗糙的树皮滑坐在地,张开嘴,如同离开水的鱼一般,剧烈地、贪婪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下的伤口,带来阵阵尖锐的刺痛。他颤抖着手,摸索着检查伤口,幸好,弩箭只是擦过,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的血槽,并未伤及内脏骨骼,但失血不少。他撕下内衫相对干净的布条,用牙咬紧,配合着手,艰难地将伤口紧紧包扎起来,暂时止住了血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环顾四周,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各种不知名的藤蔓缠绕交错,地上积满了厚厚的腐烂落叶,散发出潮湿霉烂的气息。远处传来不知名鸟兽古怪的鸣叫,更添几分原始荒野的恐怖与未知。天色愈发阴沉,乌云低垂,雷声从云层深处滚滚传来,一场暴雨似乎随时可能倾泻而下。
漕船、赵铁柱、王耗子、那些凶悍的黑衣人……所有的一切,都已被抛在了身后那片充满杀戮的河面上。现在,他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了。身处这完全陌生、危机四伏的原始山林,前路茫茫,生死未卜。
但奇怪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却悄然从心底最深处升起。那不是单纯的恐惧,也不是茫然无措,而是一种混合着极度生理疲惫、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囚禁已久的野兽终于挣脱牢笼、回归属于它的山林时,那种混杂着警惕、陌生与原始自由的复杂情感。
他靠在冰冷粗糙的树干上,仰起头,任由开始变得密集的、冰凉的雨点打在脸上,混合着汗水、血水和雨水,流进嘴角,带着一股咸涩的味道。江湖,这就是真正的江湖吗?没有高墙深院的庇护,没有规则道理的约束,只有赤裸裸的弱肉强食,只有靠自己手中的刀和心中的计,才能在这片血腥的泥沼中挣扎求生。
他深吸一口带着泥土、腐叶和雨水气息的、冰凉而清新的空气,用袖子狠狠抹去脸上的水渍,眼神重新变得如同被雨水洗过的寒铁,坚定而冰冷。